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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大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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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苍水是左相,沈家老大是右相,沈家老幺跑路了,太子时时盯着他,大事不派给他做,怕见他不着。张相是三朝老臣,有年纪了,又上过折子请退休,太子也不好意思净把大事派给他做。所以萧煜就成了挑大梁的,见天到晚忙得人仰马翻,回到家里倒头歇一会儿,又要上朝了!

忙得烦了,萧煜无数次想包袱一甩,折子一上,啥也不干,直接走人!

廖秋离和他过惯了,哪怕他嘴上不说,一些小动作也能带出心思来,他知道他躁了,总想着多年以前那个归江南的约定。尤其是皇帝正式把位子交出去之后。

沈文昭看着山一般压在自己身上的萧恒,忽然想到了多年以前在街面上见过的一个小力巴。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,炎夏的日暮,时辰是入夜的时辰,天却还亮得很,太阳从一个大火炉变成黄绒绒一团,散黄蛋似的铺在天边,暑热还在肆虐,他坐在茶楼上,居高临下地朝街面上看,太热,街面上基本不过人了,偶尔过来几条狗,舌头都吐出老长,蔫头耷脑地朝阴凉处去。这时候,茶楼对面的拱桥上过来一辆马车,车上坐着一老一少,老的是东家,少的是卖力气混饭吃的力巴,两人一马都瘦得起棱,车上也不知载着什么,整个拿稻草盖了,堆出两人多高来,压得那匹瘦马几乎动弹不得,一辆车乌龟似的挪着,偏还遇上了上坡路,瘦马吃不住劲,整个被带得直往下出溜,小力巴慌忙跃下车,到车屁股后头去推,车上的东西太沉,坡陡,小力巴迈着弓步,用半边肩膊死顶硬抗,用劲用得额头脖子、胳膊小腿全都青筋浮凸,汗珠子啪啪往地上砸,卖的是十成十的苦力气。

身上压着的这位,虽然离小力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,但也是静静地角着力、发着狠,也是汗珠子啪啪往下砸。他把他当一片地来犁,牛似的,默默不语,只一五一十地卖着苦力气。

蛊毒在他的开垦下逐渐起效,沈文昭觉不出痛,只觉出痒和麻,既难受又好受。他的开垦,是精耕细作式的,好比螺狮壳里做道场,耐性十足地,把他一层层掀开、拨弄、翻过来覆过去,沈文昭无比悲哀地发现,自己居然和他有唱有和了。

种蛊三日,便要交/合三日,三日之后药性尚不稳定,还要断断续续服过半个月的药,半个月之后,两人便是死也是成双成对的了。

沈文昭功夫了得,萧恒忌惮他一身功夫,派足了人手对他严防死守,守到最后一步,却因一点点的心软,而功亏一篑。让他走脱了。不知是死是活,总之是走脱了。他逃,萧恒当然要追,逃与追,各有各的惊心动魄,各有各的黯然神伤。

“是难是易,卿都得受。”萧恒总是“子虞子虞”地叫他,从来不用“卿”这样君臣分明的字眼,这是他头一遭用他储君的身份压他,不服压到服,不肯也压到肯!

沈文昭气恨交加,狠命抽手,话不投机,看来这趟是白来了!

想走,哪那么容易,萧恒都说了,不论能不能,他都别想走脱!

两人无声无息地扭成一团,沈文昭手上的血糊到了太子身上,明黄色的外衫上一块块血手印,血色化入衣料当中,化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黯红。

“子虞,我已服了新罗异人制的丹药,除非你愿跟我,不然我必定全身气血逆流、不得好死……我还没活够,所以得留你在身边陪一段……”萧恒苍凉一笑,猛然一针扎入沈文昭颈侧,针上淬了麻药,一针下去,沈文昭动弹不得,眼睁睁看着他把他抱起来,又是捧花一般,捧进了寝殿。

萧恒此生,必定会常常忆起那场暗夜里的追逐。

沈文昭拼了命跑得飞快,然而身上带着药性,跑得歪歪倒倒踉踉跄跄,多次几乎拍到地上,他都险险稳住了,继续歪歪倒倒踉踉跄跄地朝前奔命。他在后边追,也是搏命的追法,几次触到那人跑得飞起的衣带,却总是差那么一点,他的手朝前伸得笔直,随着想象继续朝前伸,一直伸到攥住那个人为止,可,还是差那么一点。

耳朵里响着呼呼风声和彼此粗重的喘息,跑得腔子里气血上涌,嘴里一股血腥味,还是差那么一点点,前边就是露台,露台下是一条护城河,台高,水深,沈文昭不会水。他不会水,跳下去摔不死也要淹死,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,一个猛子扎下去,在河面上砸出一片水花。萧恒紧跟着他跳下去,也是头也不回,可惜就是捞不到他。不知是水流过急的关系,还是其他什么,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一条河里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
得不到,已失去。人生当中最怅惘的两个时刻,萧恒同时经历了。他从河里凫上来的时候,正好停在一株生得十分繁茂的玉兰木下,暗夜灯影,宫墙与护城河之间,站着这么一株张牙舞爪的硕大玉兰,心随意动,心境伤惨时,花长得再好也像是一种嘲讽。他从此厌弃玉兰,之后数十年,宫里再不见玉兰花树。

萧煜听说了始末,整个朝堂都或多或少的,得到了部分真相,储君情场上铩羽而归,却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敢寻上门去兜售自家养在深闺的闺秀,这些老狐狸们,大概知道太子殿下藏在温良皮囊下的真面目,知道“邀宠”、“争宠”、“固宠”这条寻常路走不得。殿下身边寂寞,无可寄托,偶然听了一回僧人讲经,又迷上了礼佛。礼佛不多久,太子就把那两名新罗贡人打发走了,身上的蛊毒也一次拔干净,什么都不想了,就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。国事更懒怠理,全丢给张苍水和萧煜去办。这两位当初被他得罪得最狠,如今担子却是最沉,尽的心力却是最大,简直都过了臣对君的尽心尽力,有点儿像长辈在纵容小辈的瞎胡闹。

沈文昭脑子是清楚的,从萧恒瘦却健旺的情态来看,他大概能猜到那两名新罗人贡给萧恒的,是种什么东西。这东西与其说是丹药,不如说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蛊毒。他沈文昭就是这东西的解药。若是双向下蛊,互为解药了,可不就是“两情相悦”了么!

这样的两情相悦,谁想要!

新罗人擅制麻药,各型各类,效用奇验,天下闻名。这两名新罗贡人既然作为贡物上贡,制药手段当然是其中顶尖的。萧恒把他捧进寝殿,这两人早就在里边候着了,见主子进来,手眼灵快,即刻奉上一颗丸药,还有一番叮嘱,说是丸药要连吃三日,每日一丸,亥时三刻服下,时刻不能提前、不能延后,必须守时,还有,中间若有隔断则前功尽弃,还望主子小心在意,不要误了时辰,或是中途隔断。

萧恒接过那颗小小丸药,眯起眼细瞧了一阵,两名新罗贡人见状识相退下,还给带上了殿门。沈文昭待宰的鱼似的挺在那张青铜鎏金大床上,等着萧恒朝他下刀子,同时牙关紧咬,打算死不张嘴,然而要人张嘴,多的是法子,只见太子殿下迅疾出手,点住他脑后的一个穴道,再一捏、一捂,丸药便顺着喉咙滑进他肚子里。药下去之后,他恍惚起来,半梦半醒的,直到黄昏时分才真正醒透。

一醒来就看见那个从早到晚朝他使劲的人。从早晨到黄昏,过去好几个时辰了,这人不吃不喝不停歇,一门心思地,就做一件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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